风筝飞过山

她到家的第三天晚上，我和丈夫靠在床头商量："要不，送这孩子去上学吧？"

丈夫翻了个身，吐出一口烟混合着叹息声："家里哪还有余钱......"

“各个地方在省一省，吃饭的肉少买一些，过年我的新衣服也不要了……”

"再难也不能亏待了孩子，总得让她读书认字，难不成长大了跟我似的，只能靠针线活挣几个铜板？"

第二天早饭时，我故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："温筝，明天让你舅舅带你去学校报名。"

她正捧着粥碗的手猛地一抖，米汤溅在桌面上。

她慌忙用袖子去擦，声音发颤："舅妈，我不用上学......我在家干活就成......"

可我分明看见她眼底倏地亮起一簇火苗，又迅速熄灭了。

"不上学？"我板起脸，"那我现在就让你舅舅送你回——"

"我去！"她急急打断我，又怯生生地补了句，"舅妈别赶我走......"

我鼻头一酸，夹了块咸菜放进她碗里："你得好好念书，将来有出息了，才能挣钱好好孝敬我。"

小丫头突然抬起头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"舅妈，我以后挣的钱都给你！"

她掰着手指头数起来，"给你盖青砖大瓦房，一人住一间！买白面馒头，买肉，买新衣服......"

又忽然压低声音“这样您也就不用每顿饭都少吃一些了”

我喉头一哽，家里多添一个人，饭总是不够吃的。

所以我和丈夫每次都少吃一些，没想到全被这小机灵鬼瞧在眼里。

"胡咧咧啥！"我作势要拧她耳朵，"我这是要苗条！"看她破涕为笑，我又虎着脸吓唬，"你去上学，要敢考个大鸭蛋回来——"

"烤鸭蛋先给舅妈吃！"她眨巴着眼，一脸天真。

"呸呸呸！童言无忌！"我忍俊不禁。

这大概是我这些天头一回笑。

小丫头呆住了，忽然也跟着咧嘴笑起来，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格外可爱。

我鬼使神差地揉了揉她的头发，多招人疼的丫头啊。

"二丫......"我咂摸着这个草率的名字，"明儿让你舅舅带你去***，把名儿改了。

"见她懵懂的样子，我轻声问，"你想叫啥？"

她摇摇头“我也不知道”

"就叫温筝吧，像风筝似的，往高了飞，飞出这片大山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