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塞上明珠落日熔金,将广袤无垠的塞外草场染成一片燃烧的金红。劲风掠过草尖,
卷起层层绿浪,发出低沉的呜咽。在这苍茫的天地间,一骑红影如离弦之箭,撕裂暮色。
玉娆伏身马背,红裙似火,乌发飞扬,清脆的笑声惊起归巢的寒鸦,
为这肃杀的边关注入一抹惊心动魄的生机。“阿娆!慢些!”清朗的呼唤带着宠溺与担忧,
紧追不舍。陆沉策马赶上,与她并辔齐驱。风拂过他年轻刚毅的面庞,
青带束起的发丝在风中舞动,望向她的眸光清亮如塞外明月。远处,
鹰嘴岩狰狞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。“赌你新得的那柄玄铁匕首!”玉娆扬鞭,
侧首朝他粲然一笑,明媚张扬,带着边关儿女特有的飒爽。马蹄踏碎荒草,卷起烟尘,
两道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竞逐,仿佛要融化在这无边的自由里。陆沉凝视着她飞扬的背影,
笑意温柔而笃定。怀中,半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佩贴着心口,
承载着他沉甸甸的承诺:待功成之日,必以山河为聘,许她一世安宁。骤然,
沉闷如雷的震动自远方传来,大地隐隐颤抖。天际线,一股黑潮汹涌而至,
撕裂了黄昏的宁静。狰狞的北狄狼旗猎猎招展,铁甲寒光刺破暮霭,
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。为首者,金冠映着残阳,玄色重甲覆盖全身,
跨坐于神骏的乌骓马上,正是北狄太子——宇文赫。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混乱的边境线,
瞬间攫住了那抹在乱军中依旧跃动如火的红!短促凄厉的号角撕裂空气,宣告着冲突的爆发。
刀光剑影瞬间碰撞,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。玉娆勒马回旋,动作矫健利落,弯弓如满月,
箭簇寒星带着破空的尖啸,精准无比地直射宇文赫面门!“铛!”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!
宇文赫挥刀格挡,臂力惊人,火星四溅!巨大的反震力让玉娆虎口剧痛,几乎脱缰。四目,
于乱军之中悍然相撞!他眼中最初的惊异瞬间被浓烈如实质的兴味取代,
唇角勾起一抹狩猎般的弧度。“女人?”声如金戈相击,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与轻嗤,
“有点意思。”玉娆咬牙,压下翻涌的气血,脊背挺直如不屈的标枪,策马回奔,
火红的裙裾掠过血色残阳,留下一道灼目的轨迹。宇文赫的目光,如附骨之疽,
牢牢钉在她倔强的背影上,久久未散。狼旗在他身后猎猎招展。
2惊雷碎梦京城的八百里加急,马蹄踏碎了边关的宁静月夜。陆沉展开那封火漆密信,
烛火跳跃在他骤然凝重的脸上。指节因用力而根根泛白,信笺边缘被捏得皱起。寥寥数语,
重若千钧:“京中巨变,奸佞窃柄,忠良蒙冤,速归清君侧!
”血海深仇、家族沉冤如山岳般压下,容不得片刻喘息。庭院中,月凉如水,清辉满地。
他紧紧将玉娆拥入怀中,怀抱滚烫又带着离别的沉重。“阿娆,等我。”誓言字字千钧,
敲打在寂静的夜里,“待我涤荡乾坤,肃清朝纲,必以山河为聘,许你一个真正的盛世安宁!
”玉娆抬眸,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浓烈的不舍。她解下颈间贴身佩戴的半块羊脂白玉佩,
放入他宽厚温暖的掌心。玉佩温润,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和馨香。“我等你,陆沉。
”她的声音轻而坚定,如同磐石,“无论多久。”马蹄声碎,踏碎一地清冷的月光。
他挺拔如松的身影,决绝地没入沉沉夜色,带走了塞上最后一抹无忧的光,
留下无边无际的寂寥与等待。数月光阴在焦灼的期盼中缓慢流逝。
边关的风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安的躁动。终于,北狄王庭传来了丧钟——老汗王薨逝。旋即,
宇文赫以铁血手腕镇压异己,登基为新汗。王座尚未坐稳,新的狼烟已悄然点燃。
一封盖着血红狼印的国书,如同淬毒的利箭,疾驰入京:“为固邦交,永息兵戈,
请以贵国玉氏女娆,和亲北狄,册为阏氏。”冰冷的圣旨紧随而至,
字字句句如同锋利的冰锥:“敕封玉娆为永安公主,即日和亲北狄,不得有误!钦此!
”“哐当!”玉娆手中的青瓷茶盏应声坠地,摔得粉碎。她脸色瞬间煞白如纸,
如同被九天惊雷劈中,浑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。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攫住了她。
“不!父亲!我不去!”她嘶声力竭,眼中燃着不屈的火焰,扑向须发皆白的老父亲。
玉老将军虎躯微颤,这位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退缩的老将,此刻老泪纵横,
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痛苦与无力。“娆儿……皇命……难违啊!”他声音哽咽,
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,
关安宁……维系着万千将士的性命……关乎黎民百姓的存亡……系于你一身……”国之大义,
如山崩倾,轰然碾碎了少女所有关于未来的憧憬。
3断肠和亲路送嫁的队伍蜿蜒如一条赤色的长蛇,在苍凉的边关大地上缓慢***。
十里红妆,刺目惊心,是喜庆的表象,更是无声的盛大哀悼。
玉娆端坐于华丽却冰冷的车辇之中,沉重的凤冠压着鬓角,霞帔如火,却无法温暖她半分。
她的面庞如同冰封的玉雕,毫无生气,眼底是一片死寂的荒原,再无昔日的璀璨星光。怀中,
她紧攥着那半块属于陆沉的羊脂白玉佩,仿佛那是连接过去唯一的浮木。
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深深嵌入皮肉,殷红的血珠无声渗出,染红了温润的白玉,
也染红了她的绝望。“陆沉……你在哪里……”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,
在呼啸的寒风中瑟瑟发抖。车窗外,熟悉的青翠山峦逐渐被荒凉的戈壁和枯黄的衰草取代。
寒风卷着沙砾和雪粒,无情地抽打着华贵的车帘,发出令人心碎的呜咽。
陌生的、粗犷的异域气息,带着冰冷的敌意,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,
提醒着她离故土越来越远,离牢笼越来越近。驿站孤灯,在寒夜中如豆般飘摇。夜深人静,
万籁俱寂,唯有风雪的呼啸。一枚小小的、裹着蜡封的纸丸,如同鬼魅,
悄无声息地滚入半开的窗棂缝隙。玉娆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。她颤抖着拾起,指甲掐进掌心,
才勉强稳住心神,捏碎蜡封,展开那张薄薄的纸条。熟悉的、遒劲的字迹,跃然眼前:“忍。
信我。奸佞根基已动,除之在即。功成之日,必救卿出樊笼!切莫轻举妄动,珍重!
陆沉”寥寥数语,字字句句却如同烧红的铁钎,狠狠刺入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!“忍……?
”她喃喃自语,齿间沁出浓重的血腥味,“信你……?”她的尊严被践踏,自由被剥夺,
她的身体成为政治的祭品……这一切,在他宏大的棋局里,竟只是一枚需要“忍耐”的棋子?
一枚换取最终胜利的代价?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,被这冰冷刺骨的“忍”字,彻底掐灭!
无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她。一股巨大的悲愤和遭到背叛的痛楚席卷全身!掌心猛地收紧,
指甲深深刺入那半块玉佩!“咔嚓!”一声清脆到令人心碎的裂响!
本就寄托着情思的半块玉佩,应声而碎!尖锐的棱角更深地刺入她掌心的皮肉,
鲜血淋漓而下,染红了破碎的玉片,也彻底刺穿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幻梦。
4北庭囚心牢北狄王庭,矗立在风雪肆虐的荒原之上。巍峨的石殿粗犷冰冷,
巨大的兽炭火盆在殿角熊熊燃烧,跳跃的火光驱散不了深入骨髓的寒意,
反而映照出石壁狰狞的阴影。这里是权力的中心,也是玉娆的金丝囚笼。宇文赫大步踏入,
挟带着门外凛冽的风雪与令人窒息的威压。他屏退左右,空旷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她,如同审视一件新得的、尚待驯服的猎物。“永安公主?
”他嗤笑一声,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狷狂,缓步逼近。大手猛地捏住她纤细的下颌,
力道之大,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,迫使她抬头,直视他那双充满侵略性和掌控欲的眼眸。
“记住,在这里,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,“你只是本汗的阏氏。
一件……证明我北狄威势的战利品。
”玄色的王袍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属于他的、极具压迫性的气息,沉沉压下。
华贵的嫁衣被粗暴撕裂的声响,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。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,
激起一阵战栗。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,却被宇文赫更粗暴地吻去,
那更像是吞噬和征服的宣告。身体的疼痛尖锐而清晰,心的沉沦却无声无息,
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。王庭的生活,步步惊心。陌生的语言是难以逾越的屏障,
迥异的习俗是巨大的鸿沟。宇文赫偶尔的“宠幸”,非但不是庇护,反而成了催命的符咒,
引来了无数淬毒嫉恨的目光。侧妃乌雅,美艳如***,心思狠毒如蛇蝎。
一次精心策划的“意外”,滚烫的奶茶“失手”泼向玉娆**的手臂。瞬间,
白皙的皮肤红肿起泡,钻心的疼痛让她脸色煞白。乌雅眼中,
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毒与得逞的快意。宇文赫闻讯而来,脚步声沉稳有力。
他目光冰冷地扫过玉娆手臂上那片刺目的红肿,眼神无波无澜,
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。随即,他的目光转向乌雅,森寒如冰。“拖出去。
”命令简短,不带一丝感情。“鞭二十。”干脆利落,
只为维护他作为大汗至高无上的权威和他不容侵犯的“所有物”。玉娆的伤?
不过是他权力天平上,一枚用来敲打他人、微不足道的砝码。她的痛苦,无人在意。
夜深人静,石殿空旷如墓穴。宇文赫有时会凝视玉娆倔强沉默的侧脸,目光深沉难辨。
指尖偶尔拂过她手臂上未愈的伤痕,动作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滞涩。“恨我?
”他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石殿里回荡,带着一丝探究。玉娆紧闭双眼,浓密的长睫如同蝶翼,
覆盖住所有翻涌的情绪。一言不发。恨?这种奢侈的情感,
早已被无休止的绝望和麻木所取代。灵魂似乎已被抽空,
只剩下一具名为“阏氏”、在北狄王庭中勉强行走的躯壳。
5暗影窥杀机陆沉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,再无音讯。
玉娆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星火彻底熄灭。心湖在日复一日的囚禁、羞辱与漠视中,渐渐结痂,
又被新的冰霜覆盖,变得麻木而坚硬。一个风雪肆虐、寒气彻骨的深夜。
宇文赫与几名心腹重臣,在紧邻玉娆寝殿的密室中密议。厚重的毛毡幔帐隔音效果有限,
压抑着兴奋的低语,断断续续地传入她所在的暖阁。
镇……开关……”“……我大军……便可长驱直入……直取……”玉娆猛地攥紧身下的锦被!
心脏狂跳如擂鼓,几乎要冲出喉咙!枢密副使王崇?!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!
通敌叛国?!勾结外族?!彻骨的寒意,瞬间自脚底窜起,蔓延至四肢百骸!
陆沉拼上性命要铲除的奸佞,竟与眼前这位北狄新汗暗中勾结?!
那场用她一生幸福和尊严换来的所谓“和平”,
竟是一个精心编织、意图打败她故国江山的惊天阴谋?!
眼前;战乱中流离失所、哀鸿遍野的百姓惨状浮现眼前……巨大的恐惧与混乱如冰冷的巨手,
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!陆沉……他知道吗?他呕心沥血的“除奸大业”,
是否正一步步踏入宇文赫为他量身打造的死亡陷阱?他曾经许诺的“救赎”,